弦外音·东亚解码｜李在明：在此一搏

韩国大选进入冲刺阶段后，选情起伏剧烈。韩国社会舆论研究所5月25日民调显示，共同民主党李在明以47.3%的支持率仍排第一，国民力量党金文洙39.6%排名第二，两人差距由此前的12.8个百分点缩小至7.7，后者的加速度很可观。改革新党候选人李俊锡支持率为9.6%，排名第三，也在稳步上升。

与此前李在明的一骑绝尘相比，局势发生较大变化，但能不能最终改变大选走向，仍要看李在明能否在最后时刻争取到更多中间选民，以及保守派阵营的两名候选人——金文洙、李俊锡会否在最后时刻上演生死时速，以“塑料CP”合二为一竞选。

1、被围攻的李在明——与其说他“亲华”不如说他“务实”

5月12日，共同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李在明在首尔参加竞选活动。新华社发

5月18日、23日，主要候选人举行了两场电视辩论，就经济、外交战略等展开火力对攻。根据日程安排，27日晚还有最后一场辩论，可以说是阐述理念争取选票的最后冲刺——韩国第21届总统选举定于6月3日举行。

两场辩论，李在明可以说以一战三，始终处于被围攻的态势中。其中一个被攻击的点，就是被贴上“亲华”标签。

此前李在明曾在公开场合表示，无论台湾海峡发生什么，两岸关系的发展与韩国无关，韩国不应介入两岸关系问题。2023年尹锡悦发表有关涉台言论时，李在明当即作出强烈反应并表示，尹锡悦对华政策乃至总的对外政策都很糟糕，在台湾问题上采取了堪称自残的行为，损害了中国和韩国之间的关系。

而继承尹锡悦衣钵的金文洙在辩论中称，从美国立场来看，李在明释放的是令人震惊的信号。李俊锡表示李在明“不要对两岸关系问题插手”的提法，未免过于亲华。李在明则回应，一味给他贴亲华标签的行为极其不妥，韩国应根据形势作出灵活判断，而标准必须是韩国的国家利益，不可将问题极端化。

透过韩国政治的所来之路可以看到，所谓亲华标签只是一种政治对手的脸谱化攻击，李在明的政治内核实为对共同民主党处理国内外事务秉持“务实”态度的继承。对朝问题上，共同民主党主张对话路线，而非不断通过刺激、挑衅制造彻底对立。从金大中到卢武铉、文在寅，一以贯之的“阳光政策”致力于推动与朝鲜和平共存与经济合作。外交战略中，共同民主党强调“国家利益优先”的实用主义，承认美国为“唯一同盟”，也重视对华关系尤其是经济领域合作，在中美之间寻求战略再平衡。可以说，共同民主党“党风”如此，从韩国核心利益出发就事论事。

2、保守派支持率为何能迅速拉升？

5月12日，国民力量党候选人金文洙（中）在首尔一场活动上。新华社发

如我们此前在《李在明尚难言“春山在望”》的推测所言——彼时李在明和金文洙的支持率对比高达48.8% V.S.10.9%，一旦选出候选人、开动竞选机器后，国民力量党支持者会比现在的政治参与度高。这也是所有极化政治政党的特色，可以说越疯狂越战斗。韩国的保守政治领导层擅长催动恐惧和仇恨来巩固权力，而韩国极右翼正是根源于根深蒂固的、极端的意识形态传统。

回顾2022年大选就能发现，支持尹锡悦的政治力量主要包含老年公民和年轻男性。60岁以上群体是保守党重要票仓，也是极右翼网络内容和阴谋论的消费者。韩国老年人贫困率一直居高不下，超过38%的老年人生活在相对贫困中。这一群体不仅面临经济的不稳定，还对朝鲜战争后的政治两极分化记忆犹新，这使他们极易受极右翼媒体、网红煽动言论影响，相信荒诞的阴谋论。而这个群体政治忠诚度高、参与度高，一直是每年投票人数最多的人群。

与此同时，年轻男性选民在韩国经济萎缩中，面临就业、经济压力、高压工作环境、社会身份认同等诸多困境，产生与老年群体类似的经济幻灭感。而此时谁更能操弄人心，给出一个简单粗暴的外部宣泄方向，谁就更容易获得由不满催生的选票。真正不公的世袭资本悄然隐身，而在试图解决矛盾中更务实，但也更复杂的逻辑性蓝图却备受漠视。

3、翻盘的可能——金文洙+李俊锡>李在明？

从最新选情来看，李在明仍处领先，能否胜选要看他能否在最后时刻争取更多中间选民，以及金文洙、李俊锡最终会否联合参选。

目前民调数据简单计算的话，金文洙（39.6%）+李俊锡（9.6%）>李在明（47.3%）。可以说，在正式选举前拉李俊锡“入伙”是金文洙最后的一搏。

金文洙本人素来以强硬和执拗著称，此前更是拒绝将候选人资格让给前总理韩德洙，即使国民力量党内再三劝说仍誓死不从。他强硬的政治风格、保守作风、亲美亲日的政治路线，比尹锡悦有过之而无不及。2024年8月26日，在国会任命听证会上，金文洙曾宣称韩国人的先辈是日本国籍，引发在野党议员强烈反对并离席抗议。

从本质上说，以“代际革命”“改革保守主义”口号走上前台的李俊锡是不想与金文洙捆绑的。但他目前在三人中排名垫底，随着时间推进，无法排除最终意识到获胜无望后选择合并的可能。但吊诡的是，李俊锡的选票中，相当一部分是对国民力量党不满的群体，一旦合选，这部分选票很可能流失，未必能像理论上1+1=2那样全加到二人合体中。而且，1985年出生的李俊锡，2023年以国民力量党党首身份直接脱党，另组改革新党，是韩国宪政最年轻的主要政党领袖，有分析认为，李俊锡多次拒绝与金文洙合作，很可能宁愿在此次完成自己的“大选首秀”，而着眼于下一届大选。如果过于违背自己的政治理念、选举诺言，很可能得不偿失。更何况国民力量党内部的极端保守势力始终对他不利，缺乏信任。

4、李在明：争取最后的时间，最大的可能

善于斗争的李在明很清楚自己当下的最大风险——他必须阻止保守派二人的联手可能。于是5月23日电视辩论中，李在明干脆把这一点摆到了台面上，他表示感受到李俊锡最终将寻求与金文洙合并竞选。此言一出，也是当面逼迫李俊锡公开表态，果然，李俊锡回应自己对合并一事丝毫不感兴趣，李在明的预测只是他的恐惧而已。这逼到面前的“将军”，也会让李俊锡对出尔反尔的政治选择多出几分顾虑。

李在明也在积极做出调整，力图回到更温和的包容路线，争取更多中间选民。他在25日的记者会上表示，若能当选总统将先组建“紧急经济应对工作组”，绝不会针对特定人士进行政治报复。只要是能振兴经济、造福人民的政策，他就将不顾意识形态和党派界限坚定推行——这无疑是瞄准中间选民对政治撕裂的厌倦心理。

26日，李在明在社交媒体阐述外交安保政策。他表示，将基于稳固的韩美同盟关系，修复因非法戒严而受损的韩美同盟信任基础，同时在经济、社会和文化方面以面向未来的方式夯实韩日双边关系基础。 对于韩中关系，李在明表示，中国是韩国重要的贸易伙伴，对朝鲜半岛安全也有重要影响，他将修复并稳定管控因上一届政府失策而恶化的韩中关系。这份大而全的战略蓝图，也是他的又一步“端水式”争取。

韩国大选已进入高强度博弈的最后冲刺。无论结果如何，此次选举将深刻反映韩国社会在经济失衡、代际冲突与地缘压力下的多重裂痕。

（国际时事观察员 王文珏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