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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国栋丨他真是个充满爱的老头儿

牛国栋

08-28 17:21

我们同风雨

我们同追求

我们珍存同一样的爱

——陈哲等人作词 郭峰作曲《让世界充满爱》

821日上午,“《宋公题记》与君见面”活动在济南翰林大酒店举行。这里所说的宋公,即山东师范大学教授、文学评论家宋遂良先生。所谓“题记”,即遴选辑录宋公题写的部分书法作品并结集成册,自行出版,自然值得庆贺。

本次活动并非会议,也非新书首发仪式,而是一次以赠书为主题的雅集,到场者皆为宋公墨宝受赠者,自然也都是其友好。本书策划、编辑由朱建信、魏建、王骞、耿介耳、马启代五人包揽,活动由魏建主持,王骞介绍了本书策划、编辑过程。无论台上致词者,还是台下聆听人,皆大欢喜,共情共鸣。尤其宋公与莫逆之交的两位老同事,同属鲐背之年的吕公(家乡)、袁公(忠岳)先后登台,抒发肺腑感言,掌声一片,喝彩阵阵。

在这个初秋,即将收获的好时节,因宋公所结墨缘,同事之情,师生之情,朋友之情,相互传递,梯次渲染,持续弥漫。我身临其境,感慨良多。

我与宋公相识于二十多年前。那是在大纬二路东侧的政协大厦,济南市政协文史委员会召集的一次会议上。宋公谈吐儒雅,语调舒缓,待人谦和,令我难忘。在此之前,我所知道的宋公均来自于报端和电视。可以说,那个时代的宋公是位“明星教授”。

意气风发的宋遂良

宋公长期担任山东师范大学现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。其学术专长体现在现当代文学评论上,评论范围侧重文学思潮、长篇小说及影视作品,尤其关注山东作家群和他的老家湖南作家群的崛起现象。用文学史家、文艺理论家田仲济先生的话说:山东作家大半他都评论过。(《宋遂良文学评论选》序言)

宋公的文学评论,表达了他对作家与作品发自内心的热爱,是敏锐的审美体验与深厚的学养造诣相结合的产物。他曾说:“我非常珍惜自己读作品时的原始感觉,那些虽然零星却是强烈的直觉,常常是我后来写成文章中的主要论点,这种直觉有时稍纵即逝,有时模糊不清,我必须及时地抓住它,趁热打铁地笔记下来。没有这种强烈感受,我难以写出文章。从这一点上看,批评是选择作品、选择作家的。(《在文言文——宋遂良论当代文学》代序)仅此一点,有人便将其评论归于“体验派”。

前为宋遂良;第二排左为田仲济;第三排右四为吕家乡,左二为袁忠岳(摄影 徐延春)

宋公的文学评论,不见深奥的文艺理论,更无生硬的模型套用,文风朴实无华,清新隽永,读来轻松酣畅。田仲济说:他从不板起面孔说教,不喜欢玩弄新的术语和名词,也没有一句话是卖弄自己或哗众取宠的┈┈这就是他的特点。

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中国电影出现了几部力作,引起海内外影坛高度关注,当然也引起争议。其中张艺谋的《红高粱》《菊豆》和《秋菊打官司》,宋公都写过影评。对于张氏风格的电影,宋公无疑是偏爱的,也都给予高度评价。《红高粱》作为张艺谋和巩俐的成名作,甫一上映,即引来挡不住的轰动效应,也招致大量批评和指责。1988416日,山师大召开《红高粱》讨论会。会后,宋公撰文《我看电影<红高粱>》,坚定地指出:莫言有感于我们这一代人种的退化而写了小说《红高粱》;张艺谋希望我们有一个痛快淋漓的人生态度而拍了《红高粱》,他们都在为我们的民族增加精神营养的钙质。正是这种精神追求造就了他们的艺术风格;正是这种艺术风格张扬了他们这种精神追求。今天读来,依然耐人寻味。

宋公爱张艺谋,自然也喜欢巩俐的表演,这倒不是影评上对巩俐着墨多少,而是他提出要为巩俐塑像,那是在本世纪初,在一次讨论济南泉城路商业街扩建雕塑设计会议上,他所提出的建议。宋公主要理由是,巩俐是济南人,她是家喻户晓的国际影星,不但得过国内外许多电影大奖,而且被法国授予过骑士荣誉勋章,并且是联合国粮农组织的形象大使。巩俐回济南过春节,还冒着风雪去慰问节日坚守岗位的济南交警。济南市应该以她为荣。他的意见未被采纳。2000101日,宋公又撰写文章《再谈为巩俐塑像》发表于报端,引起省城多家媒体对此展开大讨论,网络更是铺天盖地地讨伐批判,令他震惊,令他悲凉。但他对此并不后悔。他认为这场讨论对济南的文化建设、文明发展是有益处的,历史将会证明。多年以后,再次见到宋公后提及此事,他莞尔道:别提了,那件事情我被骂惨了。” 仅此而已,一笑而过。

宋公身材伟岸,年轻时爱好体育。他在复旦大学读书时的1958年,国家颁布《准备劳动与保卫祖国体育制度》(简称《劳卫制》),1959年他便通过特定体能测试项目,取得国家体委统一颁发的达到运动员标准的“劳卫二级”证书。也是从这时起,他成为足球迷,手头至今保留着一张在复旦期间,他从广播中听到并记录下的足球比赛阵容名单。

19942月,宋公办理完离休手续。两个月后的417日,首届中国足球甲A联赛拉开帷幕。从此,他几乎是无缝对接,从高等学府的象牙塔,走入大众视野的“绿茵场”,丝滑地实现了从文学评论家到足球评论家的华丽转身,球迷们亲切地称他为教授球评家。他作为特约嘉宾,在山东电视台参加《侃球时间》直播;在《齐鲁晚报》开设听教授说的评球栏目;还为《生活日报》《济南时报》《足球》等报刊撰写球评文章。

侃球时的宋遂良(选自《足球啊足球》)

他的球评也像他的文学评论一样,注重最初的原始体验,往往不太侧重战术分析,而是专注足球带来的情感体验,使球评具有散文化的灵动与性情,与读者休戚与共,同频共振。他的文风也从文学评论时的字斟句酌、虑周藻密,转向球评所应有的汪洋恣肆,悲喜交加。他曾说:天下球迷是一家,足球面前人人平等。到了看台上,人人都只有一种身份:不分贵贱一只球,你有我有全都有┈┈进了球场如同进了澡堂,大家都是透明的,平起平坐的,共同回到童年,回到自然,忘我地投入。

2000年,他的109篇球评文章结集为《足球啊足球》,刊行于世,真实反映了1990年代山东及中国足球的历史悲欢,以及他本人对足球的热爱、体验和见证。

宋公常写书法是在离休之后。他自谦地说:我对书法一知半解,乏善可陈。除了在小学临摹过一点颜柳以外,七八十年间忙于‘革命斗争’,几乎没有拿起过毛笔,只是到了离休以后,才慢慢地学写起来。(《宋公题记·编外后记》)

《宋公题记》共辑录一百七十六幅作品,分述怀”“赠人”“题事”“亲情等四类。从作品标注年份可以看出,最早的作品始于1982年,对多的是近五六年的作品,最晚的是今年春天,时间跨度长达四十三年。这四类内容中,大多为宋公原创,偶有抄录。字里行间,哲思不断,看似直白,风趣幽默,这也成为宋公墨迹的一大特色。

述怀部分是写给自己看的,也最具个性化、私人化和情绪化,像思无邪”“欲回故里访青山 只恐岁月不堪看”“心如大野长蒿莱”“闭嘴 躺平 活着 看戏”“心归宁静 路在何方”“悠然一望 光芒万丈”“老境渐清明”“少年竹马今何在 满头白发早生成”“人生多脆弱 无病一呻吟等等,皆属性情之作。

“赠人”部分,作品达九十六幅,占书中作品一大半。书写内容千姿百态,无一雷同。宋公针对受赠人不同特点,给予“私人订制”“量身打造”。对平辈老友多为敬重,对晚辈小友多是奖掖,彰显着宋公的良苦用心。他关爱着他所要关爱的每一个人,关爱着知心朋友,关爱着后学成长。最有意思也最令人艳羡的,莫过他与吕公、袁公之间的金兰之好与笔墨交集。这三位耄耋之年的老者常如影随形,一同出现在公共视野中,成为省城文化圈的一道风景和美谈。袁公在本次活动感言时披露,他们三人有个小群,依照年龄排序,取各自姓氏的谐音,群名绿松园,寓意生命活力、坚忍不拔、傲骨铮铮。20239月,绿松园成员约定,每人写一首同名诗,即《三个老头自乐歌》,且每首诗开头一句均为:三个老头一条船,结果三人写的异曲同工,却都是那么可爱,由宋公统一抄录,将大雅、大俗、快乐和童心进行到底。

宋公赠予本文作者墨迹

题事”部分篇幅不多,但为诗人桑恒昌文学馆和作家刘玉堂文学馆题诗意趣盎然。前者云:“桑叶葳蕤 蚕茧丰美 丝绸艳丽 女性妩媚 诗歌风流 一写便醉 百姓安宁 文学万岁”。其中巧妙暗含了桑公之称谓。后者道:“蒙山沂水长 养育刘玉堂 喝点小酒酒 写出大文章”。这将刘玉堂乡土文学的特质概括到家。

“亲情”部分虽放到了最后,却是我最为感动的板块。宋公历经时代沧桑和洗礼,家庭生活却美满幸福,保留着书香人家特有的古风与暖意。宋公与妻子傅定萱可谓是患难夫妻,如果不是1965年成就的婚姻,他一定会倒在1966年的难途上,是家庭挽救了他。

老伴儿不仅是宋公生活上的依靠,也是其写作生涯上的助力者。一般情况下,宋公所撰文章,老伴儿总是第一读者。2003年,宋公出了本自选散文集《一路走来》,出书动议是几个女儿发起的,欲以此为礼物,迎接宋公七十大寿。老伴儿不仅取了书名,还题写了《跋》,其中道:他和时代,和文字,和我及孩子们一路走来,很辛苦,很勤奋,也很快乐。因此,宋公认为,有个和睦的家庭,有个同心共命的老伴儿,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。在抒发亲情的二十四幅墨迹中,其中六幅是写给老伴儿的,二老之间“凤凰于飞,梧桐是依”的美好相处便不难想象了。他写给几个女儿、女婿、外孙、外孙女的墨迹,表达了宋公尽享天伦之乐的美意与满足,及对子孙们的美好期许与祝愿,令观者动容。

如宋公所言:这本书不为艺术,只为友情亲情,为人生留点情趣,为纷繁的时代留下一抹擦痕。读者笑笑,我心暖暖。(《宋公题记·编外后记》)

他真是个充满爱的老头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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